公司新闻

28
Sep
2015

龚曙光:企望做个纯粹的文化商人

来源:腾讯文化    作者:张琴

    [摘要]焦虑、紧迫、威胁,任何一个清醒的出版人都有,而我又是在这个行当里面比较早提出传统出版被冲击态势不可逆转的。所以这些年,我所做的工作一直就是推动传统出版企业向互联网新传播技术的转变。

    龚曙光拉开面前泛着暗色光泽的丝绒靠垫,双手交叠,坐定。记者提问,他回答,开始进入他的主场。10年来,全国图书博览会一直是这位中南传媒集团大当家及其团队亮相的重要场合,今年亦不例外。

   在最新一届书博会上,他一直在和同行们沟通,和记者们交流,和作家们对谈:中南传媒新的发展步态、传统媒体被新媒体围剿后的突围方式,知识分子个体面对大时局的焦虑与选择,这些显然都是他关心的主体内容。

    在与湖南作家阎真的对谈上,这位出版湘军的领军者给出的疑问是关于知识分子的“纠结与孤愤”,他剖白“每个人都会在纠结和孤愤中挣扎,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而孤愤更多地是对行业价值观上的坚守”。这一切,都源于他对图书、对出版事业的执著。

    他的思考显然不只限于中南传媒,更涉及整个传统媒体的发展业态。这种声音如指引,昭示着未来奔跑的姿态。

    谈传统出版突围:

    “资源+互联网”和“互联网+资源”两条腿一起走

    喊了那么多年的新媒体时代终于来临,快捷的传播手段和爆发式影响力,让文化传统被冲击颠覆。这种变化,命题宏大、难有破解方案。面对一轮又一轮的图书价格战,面对数字化出版的挑战,面对国民阅读率的徘徊不前,传统出版如何走出困境?又如何重构我们的文化生态与精神家园?

    对谈中,龚曙光给出了中南的法则:狠抓互联网平台建设,同时重振传统出版产业。互联网和传统资源术孰先孰后?龚曙光认为,两者之间并行不悖。

    腾讯文化:喊了多年的新媒体时代终于来临,新媒体的冲击对你而言有无压力?

  龚曙光:近几年的电子书增长报告数据都显示,美国和欧洲乃至于全球电子书增长速度在回落,有人认为这代表电子书冲击纸质书的力度放缓,甚至不造成威胁,“屏替代纸”趋势会改变。有人认为任何一种大的技术革命都可以是分波次的,也就是电子书对于纸屏形成的第一波冲击可能在慢慢放缓,它只是在孕育着纸质读物的新一波冲击。

    我倾向第二种。这是好消息,这等于宣告有志于传统出版向数字出版转型的企业,有了一个缓冲期,有了一个机遇。焦虑、紧迫、威胁,其实任何一个清醒的出版人都有,而我又是在这个行当里面比较早提出传统出版被冲击态势不可逆转的。所以这些年,我所做的工作,一直就是推动传统出版企业向互联网新传播技术的转变。

    腾讯文化:传统媒体向新媒体转型之路,中南传媒具体会怎么走,又会怎么突围?

  龚曙光:在转型问题上,此前我们和其他国家的传统出版企业在一个起跑线上,但是经过十年,现在开始出现了距离。非常明显地看到,欧美传统出版企业的转型比我们做得好。像培生,爱思唯尔和纽约时报等等。

    培生是一个传统教育出版为主的集团,但2014年它的65%的主体业务已转为线上,2015年或将达到80%,剩下20%已是边缘业务。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培生的成功有很重要的意义,它使传统企业走向互联网时代、形成O2O业态的道路又多了一条。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认为传统出版企业是不大可能转型为互联网企业,因为传统出版企业没有技术基因,没有互联网基因,这就是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而培生、爱思唯尔成功的案例表明:“互联网+传统出版资源”的企业是可以做成的。所以从这点上,我们作为一个传统企业负责人,应该是底气更多一些、希望更大一点。

    就中南传媒而言,不简单地归于哪一类,我要求自己不同性质的企业走不同的道路,拥有传统内容资源的单位,肯定走“资源+互联网”道路;而新设立的互联网公司,肯定是“互联网+资源”。这两条道路并行不悖,所以时间还有,道路也有,目标也很清晰,我们更应该下定决心推动转型。这是一个重要机遇期,正因为还有机会,你才可以去做,才可能去做。

    谈纸媒危机:

    “纸媒转型难?是因为我们连报纸没做好!”

    "纸媒已死"已逐渐从疑问句变成陈述句,免费报纸在和传统报纸抢占广告市场,新媒体又如雨后春笋般蓄势待发。双重挤压下,传统纸媒日子更加难捱。

     龚曙光对此则更为担忧,“我估计两三年的时间,都市类报纸基本上不死也要脱层皮。这恐怕就是传统媒体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但并不是没有新舞步可以跳,“都市类报纸到了前夜,但出版就不一定,我相信好的内容产出能收获好的回报,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催生创造” 。他预测。

     腾讯文化:现在外界纷纷看衰纸媒,一片唱衰之声,您怎么看?

     龚曙光:纸媒走向衰落,这种宿命不可能改变,但它是一个复杂、漫长的过程。现在诸多报纸都不好过,很多到了要关闭的状态,至少到了前夜。我思考过,为什么中国的报纸转型这么艰难呢?是我们报纸没做好。我们不具备纽约时报这样的用户依赖性。所以纽约时报能转型,我们不能。

    纽约时报有自己最强大的采编体系,有自己最独立的观点体系,这些构成了它的不可替代性。世界上可能有1亿种媒体,但只有一种叫纽约时报。中国可能是几千种报纸,无数种报纸都可以换个名字,比如至少有2000种报纸可以叫“潇湘晨报”,因为独特性不够。

     很多人认为媒体转型不好是因为没有互联网基因,其实这不是最重要的,是因为我们做纸媒没做好,所以没法转。

新浪、腾讯这些早期的资讯类网站的兴起是纸媒衰落的推手。我们报纸没有自己独立的观点,而好的东西又被互联网资讯网站搜罗去了,这让报纸处在了一种尴尬的状态,直到最后完全被替代。我估计两三年的时间,都市类报纸基本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腾讯文化:中南传媒却在一片唱衰的情况下创办了《快乐老人报》,发行成绩斐然,有什么独特的门道?

    龚曙光:都市类报纸已经难挽颓势,但书就不一定。一个真正读书人的深阅读,可能还会选择纸质。再加上书与教育关系密切,如果教科书还在用书,摒弃书的可能性就更小些。

    同样,不同的受众,差异性也会很大。虽然老人报很多读者也上网,也用微信,但基本的阅读方式还是纸媒。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创办《快乐老人报》,不是说它不会走向衰落,而是说在老人这个群体里面,衰落得会慢一点,周期会长一点。 所以它的成功,不意味着它证明纸媒不衰落,或者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毫无疑问,《快乐老人报》还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受到追捧,还会有很好的发展。

    同时,我们在考虑以此为延展做老人产业,老人产业的做法肯定有多种多样,有去做养老院的,有去做健康管理的,每一个人根据自己的资源选择进入老年产业的道路,我们特别有做资讯的经验,肯定从媒体做,这种选择带有某种必然性。

    谈身份焦虑:

    “不太好的文化人和不太好的商人,才能成为好的文化商人”

    龚曙光的角色多样,当过大学老师、文艺评论家、酒店老总、出版湘军领军人……每一个“角色”都做到极致,如同他曾写过关于李白的评论:李白是一朵欲望之花,每一片花瓣,都代表了他的一种欲望,如政客、侠客、仙道,还有诗人……

    做纯粹的文人曾是他的理想,但最终走到另一条道路,用他的话说“自己不是一个太好的文化人,也不是一个太好的商人”。只是在他的言语和做事逻辑中仍留有文人的痕迹,比如拒绝做成瘾性游戏,不一味资本扩张,比如纠结于如何安妥肉身和灵魂。

    他说,他希望自己能做个纯粹的文化商人。

    腾讯文化:这次书博会上,你对谈的题目是《纠结和孤愤——知识分子的心路》。你已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或者文化人,还纠结和焦虑吗?

    龚曙光:中国知识分子和欧美知识分子一样,在当代生活中,基本生活形态就是纠结,这种纠结可能与知识分子的社会价值观定位,和所承担的职能相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知识分子跟社会的关系是冲突中得以协调的关系。很少的人是绝对的顺从,那就是堕落;也只有很少的人是绝对的抵抗,那就是孤愤,绝大多数人应该是纠结。

    你们不也在纠结吗?在如何安妥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灵魂之间纠结。我们活一辈子不容易,并不希望这一百多斤的肉体受太多的苦难;但同时,又觉得放纵肉体的时候委屈了精神,于是乎,始终在安妥肉体和安妥精神、抵抗社会和顺从世俗之间来往反复。

    我自己当然也有纠结,但我不能算一个纯粹的文化人,至少不是一个太好的文化人。文化人越纯粹,跟社会冲突的可能性就越大,力度就越强。 第二,我是一个商人,也不纯粹,也不算一个太好的商人。做生意的时候,我不会贪恋金钱;但在做文化的时候,又不抗拒金钱,所以我可能是文化人中一个比较好的商人,可能是商人中一个比较好的文化人。我经常说,我什么都不是,几不像,这个“几不像”反而达成了平衡。

    所以,太好的文化人不可能是好的商人,太好的商人也不可能是好的文化人,只有像我这样不太好的文化人和不太好的文化商人,才可能成为一个比较好的文化商人。